赫尔墨斯的小翅膀

这世上只有BE和尚未到来的BE

【唐飞】血液依赖

和克立的那篇恐惧缺失算是同一个系列?

反正都是有病系列,这次是唐老大有病,标题原来想叫异食癖来着。

可能把小唐写得有点变态……我很努力让他看上去正常一点了()

有部分针对预告的剧情脑补,求官方打脸轻些。

全文1w4,一发完,感谢阅读w



孟少飞的血对于他来说就是罂粟,是毒药,勾着他沉沦,逼着他上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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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毅的异常算是混黑道的后遗症之一。

一切发生在他终于被允许跟在唐爷身边之后。为这件事他求了唐爷很久,甚至瞒着唐爷自己去外面砸了两个对家的场子。唐爷一开始并没想过把他扯进这些道上的事里,他送他和红叶去上收费高昂的私立学校,去学小提琴和马术,把他们包装成有钱人家的少爷小姐。他只是想给这对兄妹最好的,但他手下的人起了别的心思。他们用评估的眼光看着老大带回来的这个孩子,混杂着疑惑和贪婪。唐爷已经不年轻了,既然唐爷把这小子当儿子,那是否又含着点其他意思呢。

年轻气盛的少年哪受得了这个,他也是从街头摸爬滚打出来的狼崽子,知道要踩着血上位。唐毅回从前长大的街区打了两场架,收了几个小弟,都是与他一样的半大少年,满是年轻人的无畏无惧。然后他在唐爷午睡的时候拦下了底下人送来的消息,带着自己的人直接去砸了情报上的场子。那边的人一开始轻了敌,没把这几个孩子放在眼里,代价就是断了脊骨,被那个一脸冷然的带头少年踩在脚下哀嚎。唐爷带着人匆匆赶过来的时候,唐毅的白衬衫上溅了血,脸上也带了彩,但他仍旧倔强地瞪着那个给了他一切的男人,说我已经沾了血,你再也不准把我推开了。

他从那时改口喊了老唐,而老唐也的确没再试图把他与一切隔离开来。唐国栋去哪儿都会带上这只小狼崽,他去底下场子视察唐毅就跟着学看账,他去谈判唐毅就站在旁边充当保镖,一言不合要动手了,唐毅就第一个冲上去把枪口捅上对方老大的要害。这小子下手很是不留情面,自己也不要命,每次不见血就不停,看得就算在道上蛰伏已久的老手也是心头一震,多了几分忌惮与畏惧。

只有老唐依然像从前一样待他,偶尔会劝他下手别那么狠,好歹留丝情面,语气和之前叫他好好学习上课听讲没有区别。已经有死人脸趋势的小唐冷哼一声,说我又不是你,不用考虑那么多。

下手狠有下手狠的好处,那些人畏惧的目光就是最好的证明。也许是习惯成了自然,唐毅真的就染上了一定要见血的毛病。

这点小毛病其实不算什么,道上什么人都有,更变态的都大有人在。后来唐毅还真遇上一个。行天盟的一个死对头玩了一手暗的,买通了他身边的人,把他弄昏了绑起来威胁唐国栋。

虽然不能那么快就要了他的命,但是那边有个道上有名的真变态,又恨极了唐国栋,便想着法子折磨他。对方把他拷起来关在密室,在手腕上划了个小口,不是很深,只是确保有血一直慢慢滴下来。每隔一段时间会有专门的人加深伤口,防止愈合。


唐毅一个人在不见天光的黑暗密室里听着滴答滴答的声音,鼻端萦绕着血腥味。他的意识有渐渐模糊的趋势,全靠着一直紧咬嘴唇保持清醒。也许是太久没有进食,他竟觉得空气中那丝血腥味香甜起来,勾起了食欲。他无意识地舔舐下唇,之前咬出来的伤口冒出了血珠,他把那点血吞咽下腹,奇异地觉得有一丝饱足感。

等暴怒的唐爷砸了门冲进来的时候,唐毅已经快因为失血过多而昏迷了。束缚被解下后,他做了件想做很久的事——凑近手腕,吮吸那处伤口。

这件事给了唐毅很大的打击,他先是跑去学了逃脱术,再疼也没动下眼皮。然后他也反思了自己行事的风格,变得内敛了起来。他做事愈发老练,学会了恩威并用,也学会了管束手下,越来越有上位者的品格。

行天盟开始传言他是下一任老大,唐国栋没否认,唐毅也没去承认。

需要他动手的场合已经不多了,唐毅现在是坐在椅子上的那个头头。在某一次谈判中,因为突发情况,他久违地动了手,依照旧习惯让对方见了血。在深红色的液体涌出来的一刹那,他本应该闻到的是熟悉的血腥味,但他却闻到了那个印在他脑子里的香甜的味道。他惊诧地都忘了动手,随之就发现不仅仅是味道,他的食欲也被勾起了。

不知名的野兽在他内心嚎叫着,垂涎地盯着那大滩的血迹。他甚至感到了一种饥饿感,催促着他去进食。

唐毅好歹磨练了一段时间,他强行忍住了这股突如其来的欲望,让手下人去善后。

然而那股饥饿感并没有随着远离而变淡,反而愈发强烈。他试着进食一些普通食物,但是毫无效果,吃在嘴里味同嚼蜡,完全不能缓解。最后他忍耐不住地割了自己的手臂,像那时一样吮吸。血液的味道让他心中的野兽感到餍足,终于平息了下去。

他将这件事的诱因归结为见血,试着避免起与血液的直接接触。但是那次的事件仿佛打开了什么开关,每间隔一段时间他就涌起对血液的不正常渴望,无法停止也无法回避,除了进食别无他法。


在挣扎了一段时间之后,他选择了向他最信任的人摊牌。对血液的渴望在一次一次的复发中加剧,有几次他甚至忍不住想要袭击身边的人。

老唐毕竟见多识广,在亲眼目睹了唐毅发作之后,保持镇定地联系了江家。

唐毅之前也去过江家的医院几次,大多是找江劲堂包扎伤口,但这次显然不一样,等待着他的是从外科到内科到心理的全科医生。他一踏进医院就被扔去做了个全面体检,外加数不清的心理测试。结果显示一切正常,身体和心理都是——前提是不接触血液。

……在接触血液时,你会表现出心跳加快,呼吸紊乱,难以自制等典型的上瘾症状。根据身体检查的结果,你并没有对某种矿物质或微量元素表现出缺乏,可以排除生理原因。综上所述,你应该是患上了由心理问题引起的异食癖,伴有较为严重的上瘾和依赖症状,对象是血液。

江劲堂拿着报告念了一大堆,唐毅就听懂了最后一句话。

异食癖?

是啊,感觉怎么样,吸血鬼先生。

怎么治疗。

心理问题可不是我的专业啊,江劲堂朝他摊手,总之很麻烦很难戒断就对了。

唐国栋和江家的老爷子也在场,看了报告江老爷子还没说话,唐国栋直接从桌上顺了把小刀划开了手臂。

他把冒着血的伤口移到唐毅面前,什么都没说。

唐毅不受控制地把目光定格在渗出的血珠上,他又感受到了那股刻骨铭心的欲望,渴望着鲜血的浇灌。

咔嚓——

唐毅出手了,他毫不犹豫地折断了自己的大拇指,在剧痛带来的片刻清醒下,飞快地拿过小刀也划了自己一下。


我绝不会因为自己的原因伤害重要的人。

唐毅在平静下来后重重地咬在手上,仿佛是要铭刻这个誓言一样。

唐爷,请你下次不要再这样试探了。


唐国栋抿了抿唇没说话,目光中带上了不忍,转身问江老爷子怎么治。

能怎么治?就跟戒毒一样呗。

江老爷子在报告上批了几笔,又抬头看了唐毅一眼。

这个终归不是什么要紧的东西,不治也行。你就当作定时吃药,定时喝点血就可以了。

请让我治。

唐毅回答得没有一丝迟疑,就这么决定了接下来的生活。

戒断练习,脱敏练习,心理疏导,替代品寻找……真正做起来唐毅才明白为何江老爷子当时要特地加那么一句,实在是太难了。

有时候唐毅甚至怀疑是否要再去那个小黑屋里体验一遍才能彻底根除。坚强如他,刚开始也接连破戒。

但是唐毅有充足的信心和觉悟,他真的熬过了这段被江劲堂评价为不亚于戒毒的练习。异食癖发作的时间开始拉长,再到很久没有复发。

唐毅渐渐淡忘了对血液的特殊感觉,可以面不改色地给自己包扎伤口,看到敌人的血液也可以保持漠然。


唐毅曾真的有一段时间以为自己正常了,但那仅仅是以为。


老唐中弹的时候不忘把他往山下推,他还记得小唐那不能见血的病,然而唐毅自己也中了弹,离心脏很近的位置。时隔多年,他再一次在鲜血的包围中,不甘地失去了意识。

醒来已经是尘埃落定,他在病床上听左红叶讲他在昏迷中错过的事情,忽然问了对方一个问题,你有没有闻到什么味道?

红叶迷茫地看了他一眼,说没啊,就消毒水的味道。阿毅你怎么了,是伤口裂开了吗?

唐毅下意识地看了一眼自己的伤口,白色的纱布上洇着层红色。

等慌张的红叶喊来江劲堂,唐毅已经明白是什么再度降临了。

他原先能为了不让唐爷担心熬下那么多戒断练习,现在却不想忍了。

已经没有意义了。


每月三次,江家会给行天盟送去一个特殊加密的箱子,没有人知道里面是什么,只知道这是专门给唐毅的。

内置保温系统的箱子里是经过消毒化验的血液,量不多,一管只有几毫升。江劲堂怀着研究的精神给他安排了不同种类,但事实证明唐毅没什么特别偏好。

他就真的把这当作了吃药,不管有没有发作都定时服用。这剂特殊的药果然压住了他的异食癖,他在平常就像个正常人,直接面对血液时仍会有感觉,但是在可控范围内。

江劲堂后来评价他这是心理依赖,他从没听说过定期进食就能控制的异食癖。


唐毅很难描述血液给他的感受。理论上他闻到的依旧是那股铁锈般的血味,但是当这个味道被他接收时,他的大脑自动将其识别成了充满诱惑力的味道,进而刺激不知道哪块神经,产生强烈的渴求欲。

他对血液是没什么特别的偏好,那些装在保温箱里送来的深红色液体在他眼中都是一个样。他喜欢的是新鲜的血液,还带着温度的,从人类的身体中流淌而出。这是他一直努力掩盖的黑暗面,没有跟任何人提起过。即使是唐毅,面对这般恐怖的欲望,也会产生自己是否还是人类的怀疑。

又或许,他的一部分确实转变成了怪物。
唐毅盯着箱子里小巧的血瓶,每一次服用他都觉得自己坠得更深了一点。他全心全意致力于行天盟的漂白大业,但只有他自己知道,他已经永远漂不白了,从心到身都染上了洗不净的深色。


唐毅在完成唐爷的遗愿的同时,也一直记着那起让唐爷丧命的事故。他有足够的耐心来复仇,用四年的时间设下一个局,却在最终收网时遇上了许多意想不到的事。

比如说他现在与死对头被手铐锁在一起,又一起流落深山,躲避追杀。

唐毅很焦躁,不仅是因为这一系列打破他估算的意外——这些小事不还足以让已经在行天盟老大的位置坐了四年的他动摇;还是因为身边始终弥漫着的一股香甜味。

他描述不出那个味道,也许是香水或者古龙水什么的吧,总之就是该死地吸引他,甚至在逃命关头都难以集中注意力。他确定那不是他身上的味道,只可能是身边那个和他拷在一起的死对头了。

对方偏偏还一直在他耳边叽叽喳喳,与那股香味十分冲突,让唐毅格外烦躁起来。


好了,孟警官有时间说这些怎么不洗洗身上的香水味。我看那些人八成是闻着你的味道来的吧。

你又在说什么鬼话,孟少飞狐疑地看着他,我堂堂一个刑警出门喷什么香水。

虽然这么说着,他还是下意识地嗅了嗅四周,又闻了闻自己身上。

什么味道都没有……啊,这里的血还没止住。

孟少飞嘟囔着脱下外套,想设法处理一下伤口。


唐毅的瞳孔在看到孟少飞手臂上那一抹血色时猛然收缩,他终于想起来了,这股香味虽然和他以前闻过的差别很大,但那确实是他的认知里的,血的味道。

他意识到自己为何没有识别出来。若把他以前尝过的血比作填饱肚子的食粮,孟少飞的血就是罂粟,是毒药,勾着他沉沦,逼着他上瘾。

明明前一晚才刚刚服用了足量的血液,他这时却感到了前所未有的饥饿。心中那只驯服已久的野兽蠢蠢欲动起来。把束缚的铁链挣得哗哗作响,猩红的兽瞳死死地盯着孟少飞皮肤上的那处血迹。

咬破他,撕碎他,吮吸他。

各种各样的声音在他脑海中叫嚣着,全部都在催促他顺从自己的愿望。

锻炼多年的自制力早已缴械投降,唐毅现在还能站在这里,而不是扑上去化身没有理智的野兽,全赖孟少飞与他作对了四年,不在这个人面前认输已经是深入骨髓的信念了。


孟少飞清理过伤口,抬头正好看到僵立在那里的唐毅,眼神仿佛如有实质般盯着他的手臂。

怎么啦。

他不知为何觉得有点背后发凉,试图说点什么缓解一下。

这还是为了救你受的伤呢,不说声谢谢吗?

唐毅沉沉地看了他一眼,解下领带递过来,又一言不发地坐到了离他最远的位置。

划清界限啊,孟少飞内心不爽起来,就有这么讨厌他吗。


唐毅快要疯了。

即使伤口被遮住了,那股香甜的味道还是在空气中弥漫,在他的耳边浅唱低吟,撩拨着他的每一根神经。

最好的解决办法就是马上与传播源隔离,但是他们偏偏在被人追杀,两个人是绑在一根线上的蚂蚱,分也分不开。

况且孟少飞说得没错,他的确救了他一次。唐毅虽然不是什么好人,但是也不能这个时候对他下手。

真奇怪,唐毅用不多的理智思考着,孟少飞追了他四年,怎么他现在才发现他的血是如此要命呢。


白天时唐毅尚且可以用出去探查作借口躲一躲,当夜幕降临,他不得不回到了那栋废弃的砖房,与孟少飞共处一室。

孟少飞在他面前大大咧咧,一点防备都没有,好像把他们相对的立场忘在了脑后。

这家伙到底是怎么当上警察的,唐毅微微有些忿怒。血液的味道比起白天降低了许多,但是唐毅总觉得那股味道还是似有似无地缠在他身边。他无端地迁怒于孟少飞,为什么你的血液如此诱人,为什么你毫无戒备,为什么你如此放心我。

为什么偏偏是你,致命地吸引我。

他的脑子有些混沌,隐隐约约听到孟少飞问他问题,一不留神就把该说的与不该说的都说了。

他后来自己也忘了说过什么,他似乎说了那个打火机的来历,说了练习逃脱术的过程,说了在黑暗的房间里听着滴答滴答的声音。

那天晚上的话他只记得自己最后的总结:黑道有时候比白道更接近死亡。

还有孟少飞看他的眼神,怔愣的,惊讶的,担忧的,还有一丝不该有的心疼。

自从唐爷走了,再没人敢用这种眼神看过他。


行天盟的救援在第二天早晨姗姗来迟,唐毅顾不上教训他们,直接让人把车开到了江家的医院。

孟少飞的伤口发炎了,整个人高烧不醒。


直到站在病床边,唐毅才有种从这一天一夜的虚幻梦境中抽离的感觉。他似乎已经开始习惯孟少飞的味道,到了要分别的一刻,竟生出几分不舍来。

江劲堂打趣能让堂堂行天盟帮主亲自送来他这里治疗还是第一次,唐毅没有附和他,他的脑子里升腾着一些不该有的想法。

最后他还是跟江劲堂说了,让他抽一管孟少飞的血,像平常那样送过去。

本来脸上还带着嬉闹之色的医生马上换了个表情,他眯着眼打量唐毅,又回头看看躺在病床上的人。

我给你供应了四年血,这还是你头一次主动提要求。怎么,吸血鬼先生找到你的圣处女了?

只是想确认一些事,唐毅没否认,他……他的血很吸引我。


又岂止是吸引。

唐毅头一次这么郑重地打开保温箱,几乎屏住呼吸取出了那一小瓶血液。

以往送来的血液,经过那些个化验消毒的手续后味道都变得差不多,带着股实验室的味道。但是孟少飞的血不一样,那股让他着迷的味道虽然略有失色,但依旧把最重要的部分保存了下来。

他甫一接触到便醉了。血液的气息包裹着他,拉扯着他飞往无天光的疯狂梦境。许多的画面在眼前一闪而过:他在酒吧里昂着头跟老唐对峙,他第一次亲手把人伤到见了血,他做过的那些让他发狂的戒断练习,老唐最后把他推下去时的表情。这些画面混杂着,扭曲着,旋转着,像漩涡一样扯着他,最后定格在山上的那个夜晚。

那夜他在孟少飞熟睡之后给他披上了自己的西装外套——他劝说自己这是为了不把伤口暴露在外面,然后他靠着他,在离那股若有若无的香味最近的地方睡去,竟是一夜好眠。


孟少飞……

他喃喃着这个名字,有一瞬的清醒,几乎是手脚慌乱地盖上封口,把血剂放回了原处。

他不敢再碰了,这对他来说是货真价实的毒,致命又上瘾。


唐毅开始试图远离孟少飞,然而他却发现对方在他的生活中是如此的无孔不入。他在家,孟少飞就上门送打火机;他出门吃饭,孟少飞坐在他对面;他去酒吧找线人,孟少飞穿着便装出任务;等他回了家,孟少飞守在他家门口,气噗噗地说要跟他谈话。

唐毅坐在茶店里,解释着Andy和他的关系。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何要说这些,就像他不知道之前在酒吧为何要故意撩拨孟少飞。他有些心不在焉,目光落在孟少飞裸露在外的脖颈上。

今天的警察先生穿了一身粉, 衬得皮肤格外白嫩,让人想一口咬上去,用虎牙刺破动脉,吮吸甘甜的血液。

唐毅不得不强行移开视线。他想起来了,今天在酒吧他确实是嫉妒了,嫉妒那个不知名的女生可以离孟少飞那么近,可以贴着他的血管,感受血液的奔涌。

孟少飞这次没有受伤,但唐毅仍然疑心自己又闻到了那个在梦里反复出现的味道,那样甜蜜,那样诱人。


坐在对面的孟少飞读不到唐毅脑子里在想什么,他飞速振作起来,兴致勃勃地问唐毅他们算不算朋友。

平心而论,唐毅对孟少飞的观感已经好了很多,即使排除掉血液的影响。

但是朋友两个字对唐毅的重要性非比寻常,他自小把人分成两类,行天盟内和行天盟外。行天盟内的是他的家人,行天盟外是他要对抗的敌人。能踩在这个边界上,成为他的朋友的人少之又少。

而且最重要的是,他不会伤害他的朋友,更不会去碰他们的血。

他唐毅可以不在乎黑白两道的立场,认下这个朋友;但是他不敢赌自己对孟少飞的血的忍耐度。


这么犹豫干什么,你看这几天我救你你救我,林林总总加起来,起码算半个朋友吧。

孟少飞却是等不下去了,擅自给他们的关系下了个定义。

半个朋友啊,也好。

唐毅笑了笑,认下了。


唐毅将半个朋友理解为半个朋友,半个需要戒断的移动诱惑剂,但是孟少飞的理解显然与他相去甚远。这位孟警官仗着半个朋友就敢来贴身保护黑道老大,要是整个朋友了岂不是能把他带去局子里听安全宣讲会。

他望着拎着大包小包扬言要进驻他家的孟少飞,难得感到一阵头痛。

这段时间他在很努力地远离对方,那一小管血液也被束之高阁。他用上了过去治疗时的手段,强迫自己忘了那个味道。但是当孟少飞本人往他面前一站的时候,一切都是无用功,那股香味又从空气里冒出来,钻进他的鼻腔,刺激他的大脑神经。

他甚至已经约了江劲堂准备面谈了,他怀疑自己的病症有加重的趋势,以前是血液上瘾,这样下去就快要变成孟少飞上瘾了。

最可怕的是,唐毅发现自己没法拒绝对方。准确得说,在他与孟少飞突然交往变密的这段时间,他一直都没法拒绝对方的任何请求。


所有人都对他的决定表现出了不同程度的质疑,红叶是反应最激烈的那一个。她自从那次事故后就对他的事反应过度,也一直不喜孟少飞。现在二者加起来,红叶根本按捺不住地跟已经住进来的孟少飞吵了起来。

唐毅远远听到茶壶被摔碎的声音,赶过来的时候就看见孟少飞抓着红叶,情绪已经到了爆发的临界点。他来不及多想,上去推开对方护住红叶。

那一下他有方寸,本不该出事的。但孟少飞偏偏踩到了茶壶的碎片,向后跌倒,正好摔到了碎片的中心位置。

唐毅对血的味道比任何人都敏感,他在孟少飞摔下去的一刹那变了脸色,抓着红叶的手不由自主地攥紧,疼得她叫了一声。
孟少飞痛苦的呻吟声拉回了他些许理智。唐毅本应该马上远离,然后随便喊个人去给孟少飞处理伤口。但是他的脚自己动了,不由自主地走上去扶住了孟少飞。

他紧紧咬住下唇克制住翻腾的欲望,帮他清理掉碎片,然后带着他回了房间,拿了医药箱出来。

他全程没去管其他人的反应,也包括孟少飞的。他的脑海里只有与直白而猛烈的欲望的斗争,光是这个就耗掉了他的全部心神。

直到孟少飞拉住他的衣角,他才恍惚清醒过来。


你怎么了,脸色这么阴沉?

孟少飞小心翼翼地问他,好像他才是受伤的那一个。

没事。

唐毅放松了对下唇的咬合,舌头尝到了熟悉的血味,略微平静了一点。因着过度的压抑,他的声音听起来干哑得可怕。

你自己包扎吧。

他把医药箱递过去,转身准备出去。

喂,孟少飞拉住了他,我伤在背后怎么包扎。

反正是你推的,你就负起责任帮忙呗。


掀开孟少飞后背的衣服时,唐毅不禁疑心这是另一场脱敏练习。

伤口毕竟是隔着衣服划伤的,并不是很深,只是略微渗出血的程度。

也恰好是唐毅这个异食癖加血液依赖者最喜欢用来进食的程度。

他曾经无数次在自己身体上划开这样的伤口,舔舐着血液让自己平静下来。现在摆在他眼前的血胜过从前的千倍万倍,他却必须忍耐着,要用棉球擦去这些珍贵的血液,用纱布遮掩住伤口。

对不起。

他还什么都没有做,却不由自主得先道歉了。

孟少飞自然没领会到这句道歉的真正含义,他有些不满地哼了一声,心中还记着刚才那一下。

对不起。

唐毅又重复了一遍,一只手已经碰上了酒精棉球。


连着两声的道歉之后是漫长的停滞,时间太久了,孟少飞忍不住想回头看,却被后背突然贴上的温热的触感吓了一跳。

唐毅弯下了腰,痴迷而虔诚地舔舐着他的伤口。他舔得极认真,每一处伤口都没有放过。有麻麻痒痒的感觉自孟少飞的后背上涌出,他不由得抖了一下,大脑一片空白。


你……你在干什么……

他的声音发软,本来是质问的语气却变成了软绵绵的欲拒还迎。

消毒。

唐毅留恋地把所有渗出的血液都舔干净,才重新取了棉球来擦拭。

接下来包扎的工序就迅速而利落,等一切都处理好了,孟少飞还没从刚才的震惊中反应过来。

他坐起来,看着收拾东西的唐毅。对方也望了他一眼,什么都没说就径直离开了,留下孟少飞一个人在床上思考人生。


过了许久,呆坐的人一巴掌拍上自己额头,整个人卸了力气仰倒在床上。

……靠,不是吧……


唐毅自己也解释不清为何会做出这样的举动,或许是他的忍耐到了极限,又或许他只是做了一直想做的事。

孟少飞的血尝起来比他吃过的任何东西都要更加美味,他难以遏制地感到了从未有过的满足感,还有醉酒般轻飘飘的愉悦。

他放任自己的神智沉沦其中,以躲避那一丝挥之不去的罪恶感。

他终究是着了魔,越了界,中了圈套,输给了自己。


这样的心情一直持续到孟少飞中弹的消息传来时。唐毅急匆匆地冲到医院,顾不上安慰哭泣的红叶,直接问孟少飞的情况。

江劲堂正在换手术的衣装,闻言躲开了他的目光,只是让他做好最坏的打算。

唐毅坐在手术室的外面,盯着那个手术中的亮灯。他头一次彻底遗忘了孟少飞的血,全身心地开始害怕。

他会失去孟少飞吗,失去和他作对了四年的对手,失去这世界上最吸引他的血液,失去独一无二的半个朋友,失去……

人都怕死,但最可怕的不是自己死,而是重视的人死。

什么时候,孟少飞已经悄然走进了那个小小的圈子,也成为了他最重视的人呢。

他的眼前闪过在山上时孟少飞看他的眼神,那时他确实感受到了吧,阔别已久的,被照顾的温暖。

现在,第二个会用这种眼神看他的人也要离他而去了吗。


老唐,他少有得在心中祈祷,求求你让孟少飞留下来吧,别让他离开我。

他已经无法再承受失去一次的痛苦了。


幸而孟少飞的命够大,又或许是唐爷在天有灵,手术进行得很成功。江劲堂说人已经没大碍了,等他自然清醒就好。唐毅坚持留守在孟少飞床边,对被关在外面的侦三队不闻不问。

江劲堂倒是多问了他一句,要不要来一剂血压一压,有刚处理好准备送过去的。

不用了,唐毅摇头,在那次尝了孟少飞的血之后,他对其他的血都失去了兴趣,长时间不进食也没有感觉。

你确定?我可不允许你对我的病人出手。
江劲堂手一指床上的人,这位孟警官的伤口可是刚缝好,难免有味道溢出来,你跟他独处一室忍得住?

我不会再碰他的血了。

唐毅语气淡淡的,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心。

很早之前就说过吧,我绝不会因为自己的原因伤害重要的人。

好吧,江劲堂拎着文件夹走了,祝你幸运,为了爱情从良的吸血鬼先生。


唐毅的思维有片刻的停滞,江劲堂的话擦亮了他混乱的思绪,让一切都明朗起来。

他是在何时喜欢上这个和他作对的警察已经无从得知了。等他发现时,就已经深陷其中,无处可逃。

可以好好地去爱一个人,是多么幸福而且幸运的事。

他终于明白了老唐说过的话。纵使他从没相信也没期待过,但是当爱情真的降临,他也体会到了那种刻骨铭心的滋味。

可是这爱愈甜蜜就愈让他心痛。偏偏他爱上了孟少飞,偏偏孟少飞有着令他发狂的血液。异食癖和血液依赖就像一个不定时的炸弹,不知道什么时候会爆发,伤到他爱的人。

他注视着病床上的孟少飞,伸出手指在半空描摹他的眉眼,却迟迟不敢落下。


孟少飞,我要你好好活着。


唐毅在孟少飞醒过一次后悄然离去,或者说落荒而逃。他认清了自己的感情,却也在同时退缩了。恰巧陈文浩那边找上门,他孤身赴了鸿门宴,又处理了随之而来的一堆事务。等他再次去医院看孟少飞时,他确信自己可以好好藏起那份无法宣之于口的感情。

他本来只想在门边守着,但在看到孟少飞摇摇晃晃伸手去拿水瓶的时候没忍住,上去帮他倒了水。

他好歹还记着自己的目的,在喂水时不忘故意摆出冷淡的神色,好像只是顺便一样。

孟少飞却一直望着他笑,眼神柔软极了。他轻轻地拉他,示意他凑近,又特意搬出算命那一套拐着弯安慰他。

唐毅在这样的温柔中丢盔弃甲,险些直接投降。他最后还是稳住了自己,推着孟少飞出去透气,给自己最后的缓刑。

他们在天台坐下,唐毅从感谢他救了红叶开始。讲到唐爷的事,讲到他给他带来的改变。最后作总结的时候他转过去看他,把那句话说了出来。

孟少飞,我希望你好好活着。


所以不要再来找我,所以尽量远离我,所以我们分开吧。

他还没从那么多所以里选出一句,孟少飞就先动了,把唇贴上了他的。
事实证明孟警官在半个朋友时敢上门同居,一个朋友了就敢直接强吻。
这超出了唐毅所有的预料,他完全懵了,直观地感受到那股让他神魂颠倒的气息又出现了,而且距他如此之近,只要伸伸舌头就可以尝到。

他不知何时握住了孟少飞的腰,反客为主,将这个吻不断加深,品尝着,吮吸着,沉醉着。
——直到他不小心加大了力气,咬破了对方的舌头。

熟悉的血味涌了出来,甚至比他记忆中的更加美味。

那些担忧和恐惧也一起冒了出来,唐毅猛然停止了这个吻,慌不择路地后退。

但是孟少飞抓住了他。

唐毅,我喜欢你。

孟少飞的眼睛清清亮亮的,丝毫不羞于把自己的感情摆出来,甚至一再追击。
你也喜欢我的吧,我感觉得到。

他得意地笑起来,好像汇聚了全世界的阳光一样,让根植于黑暗的唐毅狼狈地低下了头。

孟少飞,他喘着气,不敢去看他的眼睛,你不懂。

不懂我的恐惧,不懂我的担忧,不懂我好不容易立下的决心,不懂我对你的疯狂迷恋,从身到心,从骨到血。
我不能喜欢你。

不能?

孟警官准确地抓住了重点,他困惑起来。

你难道在意黑道白道那一套?唐毅,这样我会看不起你的。

不,是我会伤害你。终有一天,我会对你犯下不可饶恕的错误。

唐毅知道他瞒不下去了,孟少飞从来不是能随便糊弄的人。知道他秘密的人极少,在唐爷走后便只剩下江家的一老一少,现在孟少飞将成为世界上第三个知道他秘密的人。

他顺着记忆中滴答滴答的声音讲起,讲到他的异食癖,讲到他的血液依赖,最后讲到孟少飞的血。他第一次如此直白地把所有的事都讲出来,几乎是摊开了任由对方阅读。

他不敢抬头去看孟少飞的表情,觉得自己在他的目光下无处遁形,暴露了所有的黑暗和丑恶。

我明白了。

孟少飞的声音终于响了起来,听起来和往日没有区别。

唐毅闭上了眼,等待最终宣判。

孟少飞的手攀上了他的后颈,像刚才一样按着往下,把他的头按进了自己的颈窝,唇贴上肩膀的皮肤。


既然你这么喜欢我的血,那我以后把血都给你,你不用再去找别人了。


怎样才能形容唐毅那一刻的心情呢,他想笑,眼睛却迅速地被泪水模糊了。

他紧紧地拥住了孟少飞,仍旧把头埋在他脖颈里,声音带上了哽咽。


孟少飞,你不愧是孟少飞。


不愧是那个死脑筋追了他四年的孟少飞,不愧是要一辈子盯死他的孟少飞,不愧是不管不顾闯进他的生活把他的心搅得一团乱的孟少飞。


那当然了,我都要你对我多点信心了。

孟警官的声音又得意起来,听起来骄傲又自信。

你这个人总是想那么多,同时也太小看我了。我可是孟少飞啊,是警察是人民保母,不是需要你保护的大小姐。你担心你伤害到我,怎么不担心我先抓了你。如果哪天你发作了,我一定毫不留情地把你揍倒了铐起来,再放点血喂你……

唐毅除了再次用吻封住他的念叨做不出其他事。他犹豫了好久,迟疑了好久,终于小心翼翼地问意中人是否有与恶魔起舞的勇气,孟少飞却直接握紧了他的手,告诉他我陪你下地狱。

既然得了允诺,那便让他拥着他一起坠落下去吧,直至世界的终结。


好好地找个人谈场恋爱吧,平平稳稳地过日子,很不错,真的。

年少的小唐只把这当作了老唐的又一次说教,而现在的唐毅才彻底明白这句话的重量。

他和孟少飞两个人之前都没谈过正儿八经的恋爱,两个新手上路笨拙地一起摸索着。他们互相去了对方家里拜访,唐毅的家孟少飞早就来过,但是这一次他们俩是十指相扣地走进来的,把行天盟上下惊得哑口无言;孟少飞的家唐毅倒是第一次去,他就玄关处挂的画像和对方争执了好久,最后两个幼稚鬼一起笑着滚到了地上。

他们也出去约会过,孟少飞是传统派,遵守常规地买了电影院的情侣座,捧着双人的可乐和爆米花傻傻地带着他去看电影。唐毅那天电影没怎么看,全在看孟少飞像只小松鼠一样往嘴里丢爆米花了。唐毅安排的约会则总是在高档的茶座或者饭店,在他工作的空闲带孟少飞去坐坐。孟少飞去了几次没啥感觉,最后一拍脑袋恍然大悟,这不跟我从前盯着你的时候差不多吗,只不过以前我在外面现在在里面。

他们还一起庆祝了生日,孟少飞给他戴上幼稚的生日帽——他活了二十多年第一次戴这玩意儿,还拉着他一起吹蜡烛,催着他许愿。唐毅许愿的时候没闭上眼睛,光顾着看一脸虔诚双眼紧闭地陪他许愿的孟少飞了。他想他不需要什么愿望,如果真的有许愿的机会的话,就让孟少飞的愿望实现吧。他之后装作不经意地问孟少飞许了什么愿,对方不好意思地笑笑,说我许愿今后每一个生日都陪在你身边。

不管是做什么,那段日子都是唐毅有生以来最为幸福的一段时光。有孟少飞陪在身边的每一天都是亮晶晶的,在他手心闪着光,快乐得像是偷来的一样。

这样平凡的幸福是否是他可以拥有的呢,唐毅偶尔也会在间隙感到不安,他抛不掉的黑暗过去总是在提醒他,你永远不可能真正的获得幸福,就像你不能轻易把自己染白一样。

那就让这段时间再长一点吧,他祈祷着,不切实际地追求着一梦不醒。


虚幻的泡泡被戳破是在他像平常一样饮下放在车上的气泡水的时候,他失去意识前最后看到的是后视镜里阿德慌乱的眼神,还有两边行车镜里包围上来的车队。

梦醒了啊。

他不知为何只有这个念头。


孟少飞懒懒得在办公桌上打了个哈欠。

最近局子里没什么案子,唐毅又在忙着处理他那边的事,就连陈文浩也龟息了。孟警官难得闲下来,少见地无事可做。

阿飞,帮我倒杯咖啡。

赵子戳了戳他,递过来一个杯子。

你自己没手吗,他随口抱怨了一句,拎着杯子去了茶水间。

有几个国际刑警科的人在里面,似乎在谈什么事,他隐约听到陈文浩的名字。

孟少飞的心忽然提了起来,他蹑手蹑脚地走近,侧耳倾听。

……码头……失踪……唐毅……唐毅?!

有茶杯碎裂的声音传进来,几个国际刑警出来查看却发现一个人都没有,只有满地的碎片。


说来也是无常,唐毅这辈子只被迷昏过两次,一次是少年时遭仇家绑架关入密室,一次是现在,贺航站在他面前,冷笑着代他背后的陈文浩宣告一切。

唐毅出乎意料地平静,他就算被绑着手,也依旧像平日坐在老板椅上一样镇定自若。

贺航,他像往日里一样喊着这个也是看着他长大的长辈,我没想到你心真的这么大,唐爷不在便按捺不住了。

唐国栋又算个什么东西,贺航愤怒地叫了起来,老子辛辛苦苦跟了他那么多年,最后还要被你这个毛头小子压着。

他又不怀好意地笑起来,唐毅,你知道行天盟下面的人有多恨你吗,你被抓这么久他们一点动静都没有。

我的命和行天盟的命,自然是后者重要些。

呸,我可是知道的,唐毅,你最近和一个警察搞到一起去了吧。

你提他干什么,道上的事还要牵扯条子吗。

虽然这么说着,唐毅还是坐直了,脸色沉了沉。

本来应该是道上的事道上了,但是奈何那个条子对你还真是情深意切。

贺航随手拿过遥控器,打开了监视器的画面。

没想到啊,唯一一个来救你的人居然是个条子。


唐毅盯着监视器,眼睛里几乎淬出火来。他都已经特意告诉他在警局好好待着了,消息也该瞒住了,为什么他还是会出现在这里。

笨蛋。

他看着孟少飞在狭小的巷子里左挪右移,孤身躲避着几个人的围攻。

傻瓜。

他听到孟少飞一边打一边一遍遍地追问唐毅呢,唐毅在哪里,唐毅有没有事。

警察救人前就不知道珍惜自己的生命吗;他为什么一个人在这里,警局的其他人呢;这么冲动又没有计划,这家伙真的是警校第一吗。

一连串的念头在他脑中闪过,他咬着唇,数着时间,等待时机的到来。

然后在亲眼看着小刀捅入孟少飞的身体时停滞了呼吸。

十根手指从他清醒过来时就开始一根根掰断,再一根根复位,从束缚中解脱出来,为他突然发动的袭击作好了准备。唐毅一脚踹上贺航,在他措手不及时顺势把和手连在一起的凳子砸在他头上。剩下的小喽啰被他这一下震住了,来不及还击便被制服。

他下手久违得如此狠辣,有红色的液体蔓延开来,就像监视器画面上的孟少飞一样,血液从身体里肆意地涌出。

唐毅少见对血液没有产生任何反应,他甚至感到厌恶,这些混蛋的血,这些垃圾的命,哪里比得上孟少飞一根手指头。


他不记得他是怎么一路跌跌撞撞地赶到孟少飞那里的,他自己也受了伤,也许有几处要害。但是他顾不上了。

当他终于见到瘫坐在墙角的孟少飞时,对方居然还冲着他笑了。

我好像出现幻觉了……

他在唐毅怀里喃喃着,最后还能看到你真好啊,可惜不能遵守约定了……

孟少飞偏了偏了头,把脖颈暴露在唐毅的视线下。

要吸我的血吗,现在还来得及。

笨蛋,唐毅咬着牙,早说过我不是吸血鬼了。

孟少飞看着他又露出一个傻笑,为什么不是吸血鬼呢,这样……这样你就不会死了……我也不用这么……担心……

唐毅没去听孟少飞的胡言乱语,他的视线被血色模糊了,冲着姗姗来迟的Jack大喊救他,快救他。


一切都是设好的局。

唐毅不可能在同一个地方跌倒两次,自从经历了年少时的绑架,他对所有要入口的东西都格外上心,这次不过是收到情报后顺势而为。

没有比他自己更好的诱饵了,能引出背后的幕后黑手。昏倒是故意的,绑架是故意的,Jack带着行天盟的人也早就做好了准备。唯一的变数就是一头扎进来的孟少飞。

他早就嘱咐过对方待在警局,也特意对他封锁了情报。但是孟少飞偏偏就是知道了,然后不管不顾地来救他。

明明只要这次成功了他就可以没有后患之忧,可以实现孟少飞的愿望,每个生日都在他身边。

他筹谋了这么久,终于鼓着勇气从地狱往上攀爬,却偏偏没算到那一刀。


孟少飞,我要你好好活着,我只要你好好活着。






唐毅在病床上睁开眼睛。

记忆的最后只有拿着针筒的江劲堂,对方似乎在无奈地说些什么。再往前是医院走廊的灯光,放在担架上浑身是血的紧急病患。

那个人是——

他拼命回忆着,终于看清了那个人的脸。

“孟少飞……孟少飞呢?!”

江劲堂正好推门进来,对上了急着下床的VIP客户。

“你冷静一点。”江劲堂递给他一管药,“先把这个喝了。你情绪太激动,又受了很重的伤,只好给你来了一针麻醉先放倒。”

唐毅看都没看那管药,拔了封口就往口中倒,然后呛得咳出声。

“这是什么鬼东西?”


“——是我的血。”

穿着白色病号服的人跟在江劲堂后面进来了。他看上去脸色苍白,甚至还拄着医用拐杖。

但他确实是活着的,实实在在地站在那里,不是幻影也不是梦境。

“……孟少飞……”

唐毅喃喃着,丧失了言语的能力。

“都跟你说过,我的命很大的。”

孟警官一步一步慢慢挪到他近前,仍然很有他风格的念着来龙去脉。


“事情我都知道啦,Jack都告诉我了。你胆子也太大了吧,仗着自己是黑道就敢乱来吗?”

“也不提前告诉我一声,害我担心死了,醒了还被老大骂,要写万字检讨交上去。”

“那个庸医说你的血液依赖症可能好了,受到强烈的刺激之类的,来医院的路上一路抱着流血的我也没反应。他说要做个测试,我就抽血给他了,现在我的血尝起来什么感觉?”


“唐毅。”

孟少飞最后站直了,脸色凝重起来。

“你下次再这么乱来,我就把你铐起来关在家里,我孟少飞说到做到——”

唐毅一把抱住了他。

他说不出话,很丢脸地哭出来了。他不知道如何描述这种失而复得的喜悦与后怕,只有抱着面前这个人才能安心下来。


“孟少飞,你要好好活着。”

他颤抖着将吻落在怀中人的唇角,将额头抵了上去。

然后他听到了对方的回答。

“唐毅,”孟少飞唤着他的名字,许下了承诺“我会和你一起活着。”



勇敢的小男孩持着剑出发了,他翻越了高山,跨过了大海,最后看到了锁在血狱里的怪物。

他跟着怪物去了地狱,看遍世界上最恐怖的景象。他仍然紧紧抓着怪物的手,从来不放过。

宝剑在熔岩里褪去外壳,变成了娇艳的玫瑰。他用玫瑰解开怪物的诅咒,用吻唤回爱人的神智。

最后他们手牵着手,回到了阳光下,种了一整片玫瑰花海,再也没有分开过。




—End—




我认真想过要不要让孟少飞便当。

但是小孟是个好孩子,他值得活下去。

小唐其实心里有一部分已经默认自己是怪物了,如果没了小孟他会一直往下掉。他会把重要的人都送上岸,然后自己带着行天盟洗不白的那部分往更黑暗的地方坠落。放任自己沉浸在对血液的欲望中,直至万劫不复。

这里就不一样啦,他可以带着世界上最勇敢的小男孩一起去种玫瑰花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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